牵衣待话

只希望有生之年能给瓶邪下一个准确的定义

【瓶邪】往生情书 痴情瓶X深情邪

食用指南:

* 时间线在未来

* 感谢张家大伯友情助演

* 真·第三人口述

* 自认为是甜甜的

* 主要是想表达老吴用尽一生所有来爱闷油瓶

* 蹩脚文笔写不出心中百分之一

* 瓶邪永远白月光

* 建议配合莎拉·麦克拉克兰的天籁之音一起食用,就是《angel》这首歌。因为吴邪不管是在过去现在还是未来,都是上帝派来守护老张的天使。


下文:【瓶邪】默契游戏

 

祝食用愉快

以下正文


我用自己最后的生命,撒了一个谎,这个谎是为了让自己变孤独,然后我要用这份孤独来向他演示,如何才能过好这份孤独。

                                                                                               -----吴邪

                                                 


“那么张海客先生,请在这份文件上签字,啊……对,签在这个地方就好,笔在这。”

 

终于把流程走到最后一步,我把笔毕恭毕敬的递给面前这个二十来岁的年轻男人面前,原来这个世界真有一夜暴富这么个说法。

 

青年稍稍起身接过笔,朝我说了声谢谢,然后双手旋开笔盖,将笔盖稳妥的放在文件夹的左侧,落笔签下名字,复又合上笔盖,夹在文件夹的缝隙里,递还给我,我注意到他的手指又长又指,既干净又整洁,他的一举一动都十分规矩,都是打磨了很久才能养成的习惯,这使他整个人都散发出一种不符合实际年龄的气场和风度。

 

我双手接过他文件,虽然在这个交接仪式之前我们整个事务所都把需要的所有文件和账目都核算检查了不下十遍,但是我总觉得没有底,不由得再次从头检索一遍,一面怕有纰漏,一面又怕自己是粗心没查出来有纰漏。

 

我从头看到尾,我着重复查了一遍资产明细表,逐条检查,突然感觉那么多的资产,如果兑换成人民币得拿五十辆卡车来装才能从一个人的手上转移到另一个人的手上,但是我们却能用这么几张白纸就能简单完成,还真是没有实感。

 

“那如此,吴邪先生名下所有的财产,包括地产,基金,银行定期和一些股票期货,全部转于张起灵先生名下。”

 

虽然是一句无用的陈述,但是却让我心头巨石终于得以放下,整个人都轻松了起来。

 

“谢谢你王先生,你和你的团队都非常专业。”

 

青年向我伸出手,十分礼貌。

 

果然大户人家的礼仪素养就是不一样啊,我心中感叹,也赶紧握住他的手,说:

 

“哪里哪里,吴邪先生是我们事务所的大恩人,如果当年不是他雪中送炭,我们事务所也不会发展到今天这样的规模,而且如果不是因为他的,我也不会有今天的成绩。”

 

青年笑了笑,不甚在意的说:“客气了,王先生。据我所知,吴邪生前也不过是个商人,商人做事无非就两个字,图利,道上人称他善谋而诡谲,手段精明而狠戾。况且吴邪一生膝下无子,他这一支到这儿也就断了,巨额的财产没了主,他这样做也无非是不想把自己的那些家底后便宜给了国库,倒不如卖个人情。”

 

听完此话我顿时有些怒意,便口无遮拦的说:“张先生此话未免也太不近人情,吴邪先生是个好人,他慷慨无私,善良心热,如果他对于我来说只是个素未蒙面的陌生人,我可能并不会反驳张先生。但是我是见过吴邪先生的,我自认为他的那些好品质不是装出来的,他也不是那种老谋深算的市侩。我这么说您可能不爱听,但是您和您的委托人既然已经接受了人家的好处,为何还要如此诋毁?不觉得自己倒打一耙,有些过分吗?”

 

话出口我也觉得我有些说重了,我的助理一直在我说话的时候扯我的衣角,这是严肃的交接会议,此举确实不合规矩,也太不专业。


其实在我的职业生涯里,这种状况我见的很多,有孩子不满老人遗产分配而口出怨言的,也有斤斤计较想从委托费里能扣多少是多少的,大部分情况我都能冷静对待,但是我记忆中的那个老人——吴邪,我是无比的敬重他,感激他,他和我说过的每一句话,我都记忆犹新,并且当作箴言般谨记,我实在容忍不了任何人侮辱他。

 

此时我有点不太敢看对方的脸色,出身高贵的人自带一种傲气,受不得比他们低阶的人给他们脸色,虽然表面不和你争口舌之快,但是转脸就给你穿小鞋,这我是经历过的。

 

半晌,我见他没说话,一直低着头。

 

难道是被我说到哽咽了?

 

“张先生?”我有些气弱的喊他。

 

“啊……抱歉,我发了一条很重要的短信给我的委托人,他说他想见见你。”

 

啥?我在这慷慨陈词你在那玩手机???我能收回那几句有素养有礼貌的赞美吗?

 

“额,这个倒是没问题……但是,您看我们这文件都签好了,如果张起灵先生是想要亲自过问,我们还得重新再准备一份资料,所有工作都得从头再来。”

 

你们老张家是在玩我是吧……你知道准备一份这种资料要死我多少脑细胞吗????

 

“不,这只是私人会面,不涉及委托合同,王先生请放心。我们只是想请王先生一顿便饭,顺便聊一聊关于吴邪的事情。”

 

“哦,这倒是没问题。但是不是说张起灵先生根本没时间所以才委托您来处理的吗?”

 

“张起灵……”青年顿了顿,仿佛叹了口气,面色一沉,不知是愁是悲。

 

“对吴邪,张起灵永远都有时间。”

--------------------------------------------------- 

 

我第一次见到吴邪的时候,那时我才刚刚开始实习。

 

从一个三流法学院毕业的我进不了什么高级事务所,各种面试碰壁,甚至被当面拒绝,并指出我资质平庸,不堪大用。当时我心灰意冷,家里人也只好伸出援手,托关系攀亲戚让我挤入了这家小公司。

 

当时我的手上没有客户,只能跟着前辈东奔西跑打打下手,学东西长见识。

 

在一次拜访委托人时,前辈无心将委托人的信息泄露,虽然没有经济损失,但是委托人却大发雷霆指责我们事务所业务水平差,连带着出口伤人,那些话语我至今回忆起来都不堪入耳。

 

于是前辈和公司出于维护公司形象和利益,只能把过错推给我一个实习生,让我提着礼品登门道歉。

 

那是我人生中最长的一个下午,委托人咄咄逼人的态度,和他们以生俱来的优越感让我无处遁形,当他把那些礼物摔在我脸上的时候,我不能哭,也不能骂,只能一个劲儿的赔礼道歉,恳求他们不要撤销这一笔委托。

 

后来可能我都被骂得麻木了,也不记得最终委托人是怎么同意跟我们继续合作的,也许是骂爽了吧(笑),于是身心俱疲的我做出感恩戴德的样子最终得以脱身。

 

那时已经快八点了,我拖着沉重的步伐,又饿又累。那些痛骂隐隐还在回想,我突然觉得自己似乎毫无价值。

 

我找了一家不起眼的面店,点了最便宜的一碗葱花面。店主人把面端上来的时候,食物特有热气香气扑在我脸上,好温暖,好温暖。

 

我忍了一整天的眼泪,最终全落入那碗葱花面里。

 

当时我一边哭一边吃那碗面,它混着我羞愧,不甘,怨恨等所有负面情绪的眼泪,我发誓从今以后就算饿死我也不会再吃葱花面了。


哎……时间过的真是快啊……

 

“王先生……王先生?你在想什么呢这么出神。”青年把车稳稳的停在一个十字路口,他在等一个红灯。

 

“哦,不好意思,想起了些年轻的时候的事情。”我擦了擦眼镜,又戴了回去,也瞬间把那些思绪收回了。

 

“王先生现在也还年轻啊。”青年笑着说,不知道他是不是在说客套话。

 

“不年轻啦!白头发都出来好多了,不像张先生您,正是最好的年纪,年轻潇洒。”

 

可能是觉得我这话太过商业吹捧,他没接话,反倒笑得更加意义不明。这时信号灯转绿,他发动了车子。

 

难道我说错话了?那得赶紧转移话题啊……

 

“哦,对了!张先生刚刚忘记问您了,我见您的签名下笔有力颇有古风,有点瘦金体的意思,您是学过吗,敢问师从何人?”

 

他似乎对这个话题感兴趣,有些惊讶的说,“确实是特意学过,但是没想到的是你竟然看得出是瘦金体?”

 

“是的,家父对这些感兴趣,我是没有慧根,不擅长文墨,但其实我倒是收过一位大家的墨宝,也是以瘦金体书。”

 

他点了点头,不假思索的说道:“让我猜猜,可是吴邪的遗作?”

 

“哈哈……是的,我本想卖个关子的,您一下就才到了。其实我之所以能一瞬间就分辨出瘦金体也是因为这个。吴邪先生临终前一个月我曾去拜访过他,那是我最后一次见到他。他赠与我时,就是已经装裱好的了,内容写的是《诫子书》。不瞒您说,我已经准备把这篇当传家宝这样一直传下去了,哈哈。”

 

他微笑着说:“看得出来,吴邪对你的影响很大。我想先和你交个底,待会张起灵先生可能会问你一些关于吴邪的事情,还望你能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那是自然,吴邪先生老来无伴,我经常去看他,和他聊天。我只是好奇,为何张起灵先生对这些事情会感兴趣?”

 

此时,车已经驶入一家酒楼的停车场了,他把车停靠好,松开了安全带,却没有下车的意思,他似乎有些难过,但也是一瞬的。

 

难道我又说错话了??

 

他的手指点了点方向盘,似乎在找合适的表达。


“逝者已逝,聊表思念吧。”他淡淡的说,然后率先下了车。

 

-------------------------------------------------------- 

见到张起灵的时候我不由得感叹你们张家的基因真是强大。

 

这两个人站在一起就跟男模似的,个个都气质脱俗,又高又帅,老天爷有时候还真点那什么的不公平。

 

此时不是饭点,酒楼是十分安静的,但是张起灵先生还是包了一个包间,这个酒楼的装修风格十分复古,他先于我们一步到达了,并点好了茶水,在等我们的时候已经开始独饮。

 

他看起来也是和张海客一样的年纪,却给一种更加厚重的感觉,他喝茶时的举手投足,都很有范,但也不是刻意做出来的样子。他面色沉稳,透出一股和年龄不符的沧桑感,以至于年轻的他即使是坐在这种翠满屏风古色古香的房间里也没有一丝违和。

 

张家还真是个神奇的家族啊……

 

此时张海客已经带我走到张起灵的身边,张起灵一见到我们进来就放下了茶杯,站立起身,一双幽深的眼睛直直的看向我。

 

张海客此时站在我们两之间,侧过身子开始介绍,“族……嗯,大张哥,这位就是我向你说起的那位负责吴邪财产转移的王先生。”

 

然后又对我说:“这位就是吴邪财产的继承人,张起灵先生。”

 

“您好,张起灵先生,很荣幸见到你。遗产的事情一直以来都是张海客先生跟我联系的,没想到……”

 

我的寒暄话还没说完,张海客突然咳嗽一声,朝我低声说:“王先生还请改个口,不要说遗产。”

 

“哦……明白明白,吴邪先生的财产。”

 

张家人都这么咬文嚼字的吗……

 

“听张海客说,你见过吴邪。”

 

这是张起灵发话了,他跳过了那些个社交辞令,直接切入主题。

 

我愣了一下,心问他怎么不按常理出牌啊……他可能真的是很忙,有些繁文缛节能省就省吧。

 

张海客此时来打圆场,招呼道:“不急,我们坐下聊。 来王先生请上座,这里的雨前龙井特别好,来品品。”

 

我们三人落座后,张海客屏退了待命的服务生,待他们合上门,张海客便开始说话了。

 

“王先生,我这先以茶带酒,给你赔两个不是。”

他举起茶杯,向我遥敬了一下,我赶紧也起身端起了杯子,附和道:“哪里哪里……”

 

“第一个不是,便是我本不该在你面前那般议论吴邪。吴邪已经走了,再怎么样也轮不到身后人如此评价他,更何况他确实是个好人,我那样说初衷是想激你说出一些事情,就是待会我们可能会问起的,关于吴邪的事情。如果那番话有所冒犯,我先饮下此杯,以表歉意。”

 

说罢他喝下一杯茶,然后又续满,复道:

 

“第二个不是,便是替我这位大哥说的。我这位大哥你也看见了,不太爱说话,让他处理这些事务,你们配合的也会头疼。但这也不是最主要的原因……之所以这份财产大哥全权交由我来打理并不是因为他无所谓或者不在乎,恰恰相反,他是有所谓,太在乎。这有点类似于近乡情怯这个说法吧!吴邪和我大哥的关系……嗯,怎么说呢,关系不一般吧,他不愿出面也是怕自己睹物思人。这份心也请你多担待,我先饮为敬。”

 

张海客第二杯热茶下肚,我也赶紧随他喝下,随后他摆出请坐的手势,我们便都坐下了。这期间张起灵都没有说一句话,静静的盯着自己面前的那杯茶。

 

对方表明了心态,我便也不把他们当客户了,只当朋友对待。


我也表明了自己的想法和态度:“其实来的时候,我也猜出了个大概。吴邪先生那么好的人,我是怎么也不会相信有人会真心诋毁他。张先……张海客先生您那句话说得很对‘逝者已矣,聊表思念’。我也是有幸,见证了吴邪先生的一段时光,我更是十分愿意和他珍重的人一同分享这段记忆的。”

 

说罢,我明显感到身边的张起灵有细微的颤抖,他拿起茶杯,抿了一口,然后看向我,等待着我说出那一段往事:

 

“我第一次见到吴邪先生,是在一家很小的面馆里。那天是我人生最灰暗的日子,工作上的挫折让我整个人丧失斗志,甚至有点迷失方向。说来惭愧……我当时边吃面边哭,吴邪先生什么时候坐来我对面的我都不知道,他什么都没说,默默的往我那的面碗里放入一个金黄的荷包蛋。

 

我吓了一跳,连忙抬头看,对面是个精神矍铄的老年人。

 

他对我说,‘瞧这傻孩子,不就是老板忘记给你放肉了吗,哭什么哭,想吃肉吗?来,我的都给你。’然后他就把他的那碗牛肉面里的肉块都夹到我的碗里。”

 

听到这,张海客笑了笑,“这确实像是吴邪会做的事情。”

 

我点点头,“是啊,吴邪先生心善的很,嘴上却总把他的善意轻描淡写的带过,我知道他是不想让那些得到他善意的人感到负担,所以才这样的。但是当时的我,太年轻,心情也不好,没有理解他的友善。反倒态度不好的对他,


我说‘你这老头怎么这么爱多管闲事,你管我为什么哭!’

 

吴邪也不恼,继续笑着,‘哟,吃了我的肉就想赖账?现在的小孩儿怎么都这样啊!你不说声谢谢就算了,也不能这么恩将仇报吧!’

 

我想这老头居然因为一个蛋几块肉就讹上我了,我今天怎么这么祸不单行,惹不起我还躲不起吗?

 

于是我拿起包准备走,他却一把拽住我,他的力气大得很,我都不知道一个老人怎么这么有力。


他拽着我大声嚷嚷,说我抢吃了他的面还不给他钱,引得周围的顾客都看着我,我想捂住他的嘴让他别喊了,我还没捂上呢,他就说我打他欺负老弱病残……哎呀,那场面,我想想就难堪。”

 

听到这里,张海客忍不住笑出了声,我特意观察了下张起灵,他也微微扬起了嘴角,但是相较与张海客的放声大笑,他的笑却是隐忍的,有种悲大于喜的感觉。

我继续说道:“于是在吴邪的‘强烈要求’下,我送他回了家。他的住所是个很简单朴素的平房,有个小院子,养了很多花草,他的房间里有很多晦涩书籍,和很古老的摆设,我看得出他是个很有生活情趣,而且很有内涵的人,我不知道他为什么要在面馆里那样对我。于是我就问他了,吴邪却没有回答,却倒了茶给我,还问我饿不饿,他说他可以做点东西给我吃,他说他做饭的手艺非常好,有人经常对他赞不绝口……”

 

话音刚落,我听见张起灵吸了口气,又缓缓呼出来。张海客的神色也有点沉。

 

我的话让他们想起什么了吗?

 

“我虽然拒绝了,但是他还是炒了一碗饭给我,确实很好吃,他放了很多肉,生怕我吃不饱一样。那时,我已经很久没回家了,吴邪带我回他家,给我炒饭吃,还问了我的一些情况,时不时的关心,让我卸下心防。他的面相很温柔,让人很容易产生好感。”

 

“于是从那天起我便经常拜访他,我知道他身边没有人照顾,因为他家里的常用的东西都是单人份的。所以我只要有空就会往他家里跑,他也很热情的迎接我,我跟他学做饭,跟他学了一些古籍,认了一些书法,哦……对了,他还交过我写瘦金体,只是我太笨,也太浮躁,静不下来练。”

 

“但是大部分时间,他都会向我讲他年轻时候的故事,在他的故事里都是很诡秘的冒险,我一度以为他是乱编的,我以为他是职业说书人,毕竟一个人怎么可能那么厉害完成那么多不可能的事情。我也就当哄老人开心,顺着他的意夸他厉害。”

 

“有一年过年,我没买到回家的票,干脆就和他一起过年。那天,我们合力做了一大桌菜,他也高兴,喝了不少酒,本是快乐的日子,他却说他的身体一年不如一年了,还不知道有多少个年可以过。


我不知道他为什么会突然有这样的感叹,和他相处这么久,他对生活从未抱怨,从未叹息,他活得有滋有味,我很佩服他一个人也可以活的这么好。”

 

我说到这,也有些哽咽了,我想起他接下来说的话,听起来十分令人心疼。

 

“吴邪那天举着酒杯跟我说‘其实我努力的让自己活得很好,都是活给别人看的。


因为那个人将会有很多很多,只有他一个人的日子,我也希望他能像我这样,永远不要放弃对生活的追求,享受生活,对自己好,即使只有他一个人,也要好好吃饭,好好休息,偶尔养花钓鱼,放松心情。’

 

那是我第一次从他口中听到另外一个人的事情,我也曾问过他的家人在哪,他都囫囵带过了,我想那可能是他的心病吧,也就不多问。可这次他可能是喝多了,松了口,我也就多嘴了。

我问他,既然那个人对你来说那么重要,为什么那个人大过年的却不来看你呢?

 

‘我没告诉他我还活着,可能他知道吧,呵,他其实什么都知道。’

 

我又问,你为什么不告诉他?而且他既然知道,为什么不找你?

 

他拍了拍我的头,说:‘傻小子。那人可比你聪明,他知道永远叫不醒一个装睡的人,也永远不要拆穿一个用生命来说谎的人。’


他在用生命撒一个谎,我着重说了一遍。


他用自己最后的生命撒了一个谎,这个谎是为了让自己变孤独,然后他要用这份孤独来向一个人演示如何才能过好这份孤独。”

 

说到这我有些说不下去了,我突然想起吴邪说这话时的表情,我从没见过他那样痛苦的样子,他一直都是笑着的,开朗的。

 

但是我觉得,他的那份苦心不能就这么掩藏,我努力说道:


“他说话的时候,虽然笑着,泪水却如同断线珍珠一般滚落,一颗一颗砸在饭桌上,我不敢想象他口中的那个人对于他来说有多重要,我甚至不敢体会这是多么深重的情感,才能让他做出这些决定,甚至支撑他的生命走到现在。”

 

我按了按潮湿的眼睛,喝了口茶,暂停了片刻。

 

我抬头看了看他们的反应,张海客在我对面,他低沉着头,眼神却看向张起灵。

 

而后者则是紧闭双眼,咬紧牙关,双手抱胸,双拳紧握到指关节都泛白了,那是一种极其压抑即将爆发的状态。

 

“张起灵先生你没事吧!你脸色很不好,要不要休息一下?”我担心的问他,而张起灵仿佛像是回过神一般,看向我,整个人也松弛下来。

 

他刚刚简直就像是陷入了梦魇一般的状态,确实有点吓到我了。

 

“吴邪他……”张起灵突然蹦出几个字,声音有些颤抖,他平复了一下,又缓缓平静的说:“吴邪他一直都在为别人着想,无论什么时候,他都用他自己最大的力量,来守护身边每一个重要的人。”

 

听他说完这么长的句子我还有点不适应,张海客显然也如此的看着张起灵,而后者说完后又回到了那个沉默的状态。

 

我接话道:“的确,但他做的还远不止如此。那天他说完那些话后,我都有些难受,他却反过来安慰我,说要给我个新年礼物。于是他就把这份财产转移的委托书给了我。他知道我的工作情况,我们之前聊天的时候他问过我,我也像是和家长聊天一般的和他说了,没想到他却记在心里了。

 

他说‘那天在面馆,我见你心思重,怕你想不开,所以才那样胡搅蛮缠,让你分散注意力。挺好的小伙子,千万不要钻牛角尖知道吗?我知道你工作有困难,但还是兢兢业业的,相处了这么久,我知道你是个好孩子,所以这些东西交给你,我也放心。’”

 

“于是他就把他的财产明细单,委托书,合同,和遗嘱都交给我了。那些东西烫手啊,我当时我就跪在他面前了,我哭着说我们非亲非故的,我何德何能让你这么信任我。他说,这是他能为那个人做的最后的事情了,这不是商业性质的委托,而是他一个老人最后的心愿。”

 

“他说:‘那个人呀,总是爱天南海北的乱跑,以前我还能跟着跑,后来跑不动了,也能等着他,让他知道有个地方可以回。可要是我死了他找不到回家的路可怎么办呢?我一想这事我就愁啊,我就愁我怎么就不能活久一点呢?不能多照顾他一天呢?

 

后来我想我只有这一个办法了,我只能给他足够多的钱,让他能在吃穿用上不愁。我还在他常去的几个地方买了房子,都记在他的名下,房子虽然不大,但至少他也有地方落脚,能回家自己做顿热饭,喝口热茶,洗个热水澡,不用住冰冷的酒店。

他可能不太会理财,我就买了不少基金,存了定期,并交给专门的人打理,钱会定期打入到存折,密码很好记,是我去长白山接他的那天,他知道的,但他老爱忘事,所以我也写在这里了……’

 

他说到这里便停下了,抬头看向我,问我会不会觉不觉得少了什么?我就把我憋了很久的问题抛出来了,你连他的衣食住行都想好了,你怎么不给他找个伴?你也想他像你一样老光棍?

 

他先是怔了一下,又笑着摆摆手说:‘不可能的,这个绝不可能的,我是绝不可能给他找的。’”

 

吴邪那时的笑容我仍旧记得,泪痕都没有擦干的他,却笑得仿佛像个少年。

 

说到这其实也快说完了,我从公文包里拿出吴邪的财产清单,遗嘱,委托书,递给张起灵。

 

“你可能愿意看一下这些文字内容,虽然都是很拗口的法律用词,但是还是能体会出他的拿份心意。”

 

张起灵接过文件,便仔仔细细的,逐字逐句的开始读,我和张海客都安静的喝茶,等他自己慢慢看。

 

过了大概十分钟,张海客突然问道:“对了,王先生,刚刚在车上,你说你最后一次见吴邪,他又给你一样东西对吗?”

 

听到此话,张起灵也不再看资料,反而抬头看向我。

 

“是的,他写了一份《诫子书》给我,他说他这辈子没有儿女缘,就抄了这篇文章给我,也算是让他过过当家长教育子女的瘾。”

 

“你说过是装裱好的。”

 

“没错。”

 

“能带我们去看看吗?”说这话的是张起灵。

 

于是我便带着张氏兄弟去了我家,我的妻子和一双儿女去了外婆家,家里清清静静的,我直接把他们带往书房,那幅字被我挂在了墙上。

 

“就是这个了,你们要是喜欢可以拍照,或者常来看。但是请恕我不愿割爱,这是吴邪先生留给我的一份寄托吧。”

 

“我们自然不会横刀夺爱。”张海客站在张起灵身后,他没有看那幅字,反倒是在观察我的房间,张起灵倒是看得仔细。

 

“王先生,生活似乎十分幸福美满。”张海客的目光落在了我书桌上的全家福上。

 

我点点头,很满足的说道:“是的,多亏了吴邪先生的那一份委托,因为那一份巨额委托,公司得到了不菲的佣金,我也因此得到了更多的机会,升了职加了薪,受到老板的重视。公司也从那以后也蒸蒸日上,后来我也曾带过我的妻子和孩子登门感谢过吴邪。”

 

他拍拍我的肩膀,“那也和你自己的努力分不开,吴邪的眼光一向很好……”

 

“这后面有东西。”张起灵突然说话了。

 

张起灵的手按住那一幅字的玻璃框,他的一番话让我们都凑过去仔细瞧他指着的地方。

 

“确实是……”张海客也看出了端倪,他转过头问我“是你放的吗?”

 

我赶紧摇了摇头:“不是不是,我根本看不出来有东西啊。”

 

“我可以把它取出来吗?”张起灵认真的看着我,“我会很小心,不会损坏字。”

 

我连忙点头答应“当然,当然。”

 

于是他便当着我的面把字取了下来,打开玻璃框,问我要了手套,小心翼翼的把字从里头拿出来,我看见他先是看了一眼最后的落款,吴邪的签字和印章,然后再十分专业的把纸和裱褙分出一个小口,我发现吴邪用的纸似乎不是普通的宣纸,它非常厚,难怪都可以在夹层藏东西。

 

张起灵伸出两根修长的手指,从缝隙里往里探,然后拿出一个信封。

 

这时我和张海客都好奇的凑过去了。

 

信封上有三个字:“给小哥”,是吴邪的笔迹。

 

“小哥是谁?”我下意识问。

 

“是我。”张起灵答,他把信封对着亮光看了看,发现里面似乎只有纸,没有别的,于是就把这封信贴身收好了,他似乎不打算立马看。

 

“我把这个拿走了。”

 

“当然可以,既然是给你的。”

 

他点了点头,开始把那幅字复原,并帮我挂好。


然后他伫立在那副字前,长久的看着。

 

这时我听见张海客轻叹了口气,无奈的说道:“……哎,这个吴邪。”

 

他们这趟有了收获,也不打算久留,于是我送他们下了楼,给他们找了辆出租车。

 

在等车的过程中,张起灵一直沉默着看着来往车辆,张海客显然也不太开心,于是大家都不说话了。

 

直到车来,张海客向我握握手,说以后肯定多的是机会见面,于是便上车了。

 

反倒是张起灵,他虽然没跟我握手,但是朝我郑重的说了谢谢。

 

他说:“谢谢你,陪吴邪走了一程。”

 

“哪的话。我才是受吴邪恩惠的人,他教会了我很多,我想我这一辈子都不会忘记他的!”

 

“……我也是。”

 

 -------------------------------------------------

我帮他们关好车门,从车窗外朝他们招了招手。

 

车缓缓开走了。

 

我看着他们,直到他们消失在路的尽头,我叹了口气,朝天上的吴邪说:

 

“您最后的心愿,我也帮你完成了。” 

 

其实有一件事,我按住没说。


吴邪在他临终前一个月对我说,他其实悄悄在这幅字里藏了东西。

 

“我藏了一封信在里面,信里写了我对他所有的衷肠,你可以向他提出来有这幅字的存在,但是不要说我给他留了东西。”

 

“那我不说他怎么知道呢。”

 

“嗯……我相信他会知道的。”

 

“我想,这是我和他最后一次的……默契游戏吧。”

 

--------------正文结束----------------------------------------------

往生情书·番外

 

张起灵视角

 

是夜,福建雨村。

 

张起灵一身黑色的风衣,几乎融入夜色。他星夜兼程的赶到这里,却在离目的地还有一段距离的地方下了车,决定换成步行。

 

这条路他无比熟悉,这些年,这个地方的建筑三番五次的被推翻重建,树木也经历无数的春华秋荣,原本熟悉的面孔也一个一个的消失,但是这条路永远都不会变。

 

因为在张起灵心里,这是一条回家的路。

 

他的步伐很快,口袋里一直揣着那封信。他不舍得拆,因为他知道这是那个人在生命的最后阶段给他留下的,最后的信息。

 

——那个人是吴邪,张起灵唯一的吴邪。

 

走过那一段不长的小路,他停在一间极其普通的平房前,他长舒一口气,仿佛一个在外游历多年的人,终于能回家。


他从包里掏出钥匙,打开了院门。

 

只听“吱呀”一声,仿佛瞬间拉开了记忆的闸门,衰败的院落突然染上鲜活的色彩,这里有灯光,有炊烟,有饭菜的香味,有与朋友们酣畅的欢声笑语,和与爱人最缠绵的耳鬓厮磨。

 

那些美好温馨的事物,曾经是张起灵拥有却又都失去了的一切。

 

正如现在,一阵秋风吹过,那幻影随风而去,留下的只有这间老旧的房屋,依旧安静的在这里等待着他。

 

他走进院子,院内的一切设施都完好如初,这多亏了他时不时的会回来小住一段日子。大部分的时间他都在修理那些年久的家具,加固窗户和屋顶,他尽量只做到维护,而不去改变。即使后来这里被划为拆迁,他也不惜发动家族甚至外族的力量保住了这里。

 

张起灵曾经以为做这些都是没有意义的,现在他却觉得做这些事便是他的全部意义。

 

他穿过院落打开大门,迎接他的只有一室寂静。

 

张起灵用只有自己听得见的声音说:

 

“我回来了。”

 

——当然是无人回应。

 

张起灵也不知道为什么要说,他知道的,那个会笑着回答他的人已经不在了。

 

他放下行李,没有开灯,直接进了和他的卧室,那里的陈设摆一如当年他还在的时候,东西都是顺着他的习惯摆放的。

 

张起灵走到书桌前,拉开椅子,坐了上去。

 

他从抽屉里拿出一支蜡烛和火柴,点点火光充盈满室,带来了些生气,却也映出他的孤单的影子。

 

等蜡烛的光稳定了之后,他便从口袋里拿出那薄薄的信封,细细的打量,婆娑,却迟迟不舍得拆开阅读。

 

这是吴邪留给他最后的东西了。

 

张起灵想,这便是死亡所带来的最大的悲哀了吧。

 

关于那个人的一切都变成了最后:他的呢喃,他的笑容,他的亲吻,他的拥抱……他的……所有……

 

他再也得不到了。

 

张起灵以为自己活得够久,人情世故他看得够多,他相信自己能够很好的应付这一切,应付得而复失带给他的孤寂感。

 

但是如果他真的足够强大,那这种钻心的痛苦又因何而来呢?

 

多少个夜深人静的夜晚,他闭着眼睛却无心睡眠,他的记忆无数次带他回到那个时候,回到那个平淡却是他从来不敢奢求的日子。

他记得每个清晨都在他怀里安睡的爱人的模样,他记得每个午后和三人一起在湖边的垂钓时光,他记得每个夜晚饭桌上的菜肴的味道,他记得每个深夜在他身下的那个身体带给他的缠绵。

也是从此他知道了每个节日所拥有的意义,他知道了比起沉默更好的方法是表达,他知道了如何把一些琐碎的小事做好,他知道了如何更好更有趣味的生活,他也知道了爱的含义,以及如何去爱。

 

这时他突然觉得这封信好沉重,他突然不想知道吴邪给他留了什么话,即使他煞费心思的以这种方式给他。


他宁愿从不曾知道有这封信的存在。


过了这么久,他都还没能够完全咀嚼和消化那些旧的念想,那些旧念想依旧会让他的心脏隐隐作痛。

 

——那是吴邪留给他最宝贵的东西,一颗鲜活的,会悲会喜的,跳动的心脏。

 

张起灵不知道还要多长时间自己才能重新回到原来那种不悲不喜的境界,他不是后悔这些改变,只是这样的日子太难熬,他觉得自己可能暂时没有多余力气去消化这封信可能会带给他的所有的情绪变化了。

 

——过去的他也曾拥有一切,现在的他却彻夜难眠。

只因幸福已经融入血骨,他已忍受不了与孤独相伴。

 

张起灵最终还是放下了那封信,将其平放在桌面上。

 

就把它当作是吴邪留给他的一封往生情书吧。

 

他缓缓趴在桌面上,脸埋在双臂之间。

 

烛火摇晃,明灭不定,张起灵的影子也随着微微颤抖。

 

死寂的房间,只有燃烧的蜡烛迸发出的细小的炸裂声,以及……

 

那声微若罔闻,却如同泣血般悲怆的低声呼唤:

 





















“吴邪……”

 

---------------------------END------------------------

 

写在最后:

 

请问各位还大丈夫吗?抱歉给刀子了。(鞠躬)


其实我想说一下写这篇文的一个心路历程。

 

这篇文章我是分开四部分写的。

第一部分是本篇主人公“我”也就是王先生和张海客的见面。

第二部分是“我”与张海客的车上闲聊,埋下这封吴邪留着给张起灵的这封往生情书的伏笔。

第三部分的“我”与张起灵的会面,侧面描述吴邪最后的日子,他活得依旧有爱。

第四部分就是以老张看信作为引子,写出在老张所有羁绊都作古后的日子。

第一和第二部分写的很轻松,毕竟只是一些背景和伏笔。

然后我是先写的第四部分,再回头写的第三部分。

第四部分,也就是老张的番外。

连我自己都是一边写一边哭,几度写不下去,写完了之后,我也不打算回头看了,觉得自己可能受不了,可能是我泪点太低,大抵是吃不得刀子也写不得,句句斟酌,句句扎心。所以如果大家看到了错别字啥的,还请海涵,可能过了这个劲,吃几口别家太太的粮我又能滚回来改一改哈哈哈……

 

其实一开始没想写这么虐,初衷只是想表达吴邪对老张的爱意,活着的时候掏心掏肺爱着护着,即使自己死了也要给老张最基本的生活保障,不让他像以前那样当一个失忆流浪的可怜人。

 

本来想笔触轻快的表达,真没想这样,真的。(笑)

 

关于最后为什么决定还是不让老张看信了,其实也是我思绪到了这才最终做的决定,一开始我确实是想写一些老吴给老张一些平(zha)淡(xin)日(nue)常(ren)的话,给老张留一点念想,但是突然又觉得这样其实更残忍。

 

就像是你好不容易等到伤口结痂了,不碰就不疼,又有人突然给你剌一刀,是不是痛苦X2,干嘛这么折磨我们老张。

于是,我还是没忍心让老张读这封信,可能老张也会将这封信保存完好,一直到他生命的尽头,再想起去读一读吧,那时即使还会疼痛,也痛不了多久了吧哈哈哈……

 

絮叨也能写这么多,我也是服了我自己了,再次感谢看到这里的人,如果觉得刀子有点疼,就去看我上一篇糖吧哈哈,我只能帮你到这了。

 

希望大家能喜欢,也希望大家能给我你们的感受。

 

再次感谢!我会努力继续产粮的!

 

Mua~~~~~


评论 ( 87 )
热度 ( 865 )
  1. 共15人收藏了此文字
只展示最近三个月数据

© 牵衣待话 | Powered by LOFTER